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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善惡到頭終有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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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山路崎嶇,他追著一頭瘸腿巖羊,進入半山腰上濃密的叢林。剛想補刀,前方三丈外突然沖出一頭碩大的沙黃色豹子,一把將他撲倒!

  他抓出匕首,在沙豹身上開了十幾個血洞,可一切都太遲了。

  一人一豹翻滾著,一起墜下了百丈深淵。甚至這沙豹臨死還作妖,一口咬在他脖頸上。

  “啪”一聲輕響,他腰間有塊玉符爆出紅光,碎了。

  那一瞬間,定格在他視野里的最后一幀畫面,就是四顆帶血的獠牙!

  ……

  賀靈川茫然睜眼,視線慢慢聚焦,從細枝長葉的間隙里看見了藍藍的天上白云飄。

  這個角度,好像躺在樹下看天空。

  又好像有哪里不對?

  他愣了幾秒,忽然反應過來——

  不對啊,他剛剛經過的路口只有水泥墻、電線桿和攤販的小推車,又矮又瘦的行道樹僅剩兩根禿杈,哪來的細枝長葉!

  這一激靈,他立刻注意到頭上這片天只有巴掌大,而四周赫然都是峭壁堅巖,草木森然。

  換句話說,他在山里。

  更準確地說,在澗底,因為耳畔有水聲,而上方十幾丈好像是懸崖。

  剛想坐起,疼痛突然席卷全身,讓他連喘幾口大氣,這也帶出“嗬嗬”的怪音,像風箱破了個洞。

  賀靈川低頭一看,身上大大小小十幾個血洞,又有無數劃痕;右小腿骨折,白森森的骨頭都戳出皮肉外了。

  他想抬手,結果胸口劇痛,不知道斷了幾根胸肋骨。

  只用了幾秒鐘,賀靈川就發現自己血肉模糊地仰臥在地,只比死人多了口氣兒。

  這是怎么了?

  他記得自己剛過路口沒幾步,頭頂一痛,像被重物砸倒,然后眼前就黑了。

  那排居民樓常現高空拋物,行人投訴過多次無果。賀靈川不知道砸倒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兇器,但無論如何也不該導致他滿身血洞倒在山谷里吧?

  好在脖子沒斷,他還有轉頭自由。

  天色很亮,但澗底潮濕昏暗,植被異常茂盛。賀靈川側首,突然看見一個黃底黑斑的東西壓在幾棵鳥巢蕨上,就臥在他前方一丈開外——

  嗯?這是……豹子?

  要不是抬手費力,賀靈川真想揉眼看個清楚:

  臥草,好大一頭豹子!

  體型堪比獅虎,就趴在地上,大嘴半張,可以輕松塞進一顆人頭。

  賀靈川嚇一大跳,頭皮都麻了。

  就離譜,這玩意兒的塊頭比他的認知至少大了兩倍。

  自己重傷也就罷了,居然還跟一頭猛獸共處谷底!

  但他很快發現這東西雙眼緊閉一動不動,并且七竅流出來的血漬都已干涸。

  它身上同樣傷痕累累,有幾處傷口極深,不似刮擦。最違和的是,它的下牙銜著一根紅繩,繩上系著個淺白色的月牙形墜子,材質不明,被綠苔襯托得很顯眼。

  死的?

  提心吊膽好一會兒,他也沒敢上前試探。一方面他幾乎動彈不得,另一方面,他也怕這猛獸還未死透,伺機傷人。

  這時候,賀靈川才覺出身上的衣裳也不是先前那套了,衣長及膝,皮帶束腰,腕上還有金屬袖甲。

  他翻過手指,發現掌心和指根都有些薄繭;一尺外的草叢里,落著一柄帶血的匕首。

  所以,他到底為什么出現在這里?

  問題一出,腦海里頓時有無數記憶紛至沓來,都不屬于他。賀靈川只覺腦袋像要炸開,難受得低吟出聲。

  記憶太過龐雜,他哪有精力全部翻閱,只能先找出幾個要點:自己好像穿越了。這具瀕死之身的主人也叫作賀靈川,乃是鳶國金州千松郡太守賀淳華的長公子。他到葫蘆山里打獵,卻被沙豹襲擊,雙雙墜崖。

  所有記憶到這里戛然而止。

  賀靈川忍不住看了看正上方的懸崖。原來,真是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的。就算有沙豹墊底緩沖,原身終究傷勢過重,沒醒過來就掛了,皮囊易主。

  他不知道自己的意識怎么會附上一具瀕死之身,可這有什么意義?

  為了再死一遍?

  身上的傷還在往外淌血,他覺得自己就像個滿是破洞的水球,很快就會流干。

  就在這時,峭壁上的矮木棉飄了一點白絮下來,正好落在豹耳外翻的尖毛上。

  賀靈川清清楚楚看到,豹子耳朵動了!

  除了鐵銹味兒,他還覺嘴里一陣發苦:這東西竟然還活著。

  原身在它身上也捅了十幾個進出,還把它當成了緩沖的肉盾,可是原身都已經死了,這豹子竟然沒嗝屁!

  它沒死,他還能有命嗎?

  生死存亡之際,賀靈川頭腦反而清明,突然想起身上還帶著藥。

  他抖著手從懷里取出玉瓶,倒出里面唯一一顆鴿蛋大小的藥丸子。

  深黑色,有雜質、有土腥味兒,就像隨手搓起來的泥丸。可他記得,這是原身父親賀淳華重金從大薩滿那里求來的,據說能吊命的靈藥。

  父親拳拳愛子之心,說不定眼下就能救他一命。

  吃了它,在豹子醒來前爬去外頭求助,或者……先下手為強弄死它?

  雖是猛獸,傷上加傷以后還能剩下多少力氣?

  可是,他自己的傷勢能不能經得住再一次大動干戈?

  賀靈川還拿不定主意,但藥得先吃,才好下一步計劃。

  不過賀靈川正要把藥丸放進嘴里,卻聽一個聲音悶悶道:“分我一半。”

  他一驚,藥丸差點沒拿穩:“誰?”

  這崖底還有活人?

  可他看不見第二個人影,反倒是趴地的豹子睜開了眼睛。

  “我。”

  “妖、妖……”賀靈川上下牙打架,聲帶都不聽使喚,“有妖怪!”

  野獸突然開口說話,不是妖怪是什么?瀕死之身還遇上妖怪,運氣真是好棒。

  這世界居然有妖怪,也太刺激了。

  豹子黃眼珠子瞪著他,聲音像是從胸腔發出來的:“藥分我一半,不然咬死你!”

  驚異過后,賀靈川反而不怕了:“干嘛給你?分與不分,你都會咬死我。”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鎮定,大概是因為彼此能交流了?

  “分我藥,我就不咬你,再、再救你一命。”豹子發音含糊,好像不習慣開口說話。

  賀靈川半個音節都不信:“信你個鬼,我掉了半條命,還不是拜你所賜?”

  他也發現豹子始終趴在原地,動都沒動一下。是了,這東西同樣重傷在身,命不久矣。

  想通這一點,瀕死的猛獸也沒那么可怕了。他是不是該爬過去,給這東西來最后兩下,給原身、也給自己報個仇?

  “我先前認錯,以為你是追兵、是兇手,這才拖你同歸于盡。”豹子說多兩句就顯得有氣無力,“現在真正的追兵也到崖下了,正朝這里走來,我能聽見。”

  它動了動耳朵。

  “有人來了?”賀靈川一喜,“有救了!”

  “來的未必是人。”豹子森然道,“你不助我,也難逃一死。我牙斷了,他們會以為是你取走的。”說罷張開大嘴給他看。

  豹子左邊的犬牙掉了,只剩個血窟窿。

  賀靈川茫然:“掉牙與我何關?”

  “誰都知道,我們喜歡把寶物藏在大牙里。牙掉了,東西也沒了。”豹妖低咆一聲,“為這些東西,我族慘遭滅門。你以為,他們就會放過你?”

  所以追兵不是救星,反倒是催命的閻王?自己好像一來就掉進了麻煩的漩渦,賀靈川有些凌亂:“我怎知你真不會害我?”

  “我立心盟血誓!”豹妖咬牙道,“若再害你,心血逆流而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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